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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知曉了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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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知曉了他的心意

許儒城事無巨細地記載著自己生活的點點滴滴,以至於路鳴翻閱至今,忽覺這本日記翻過的頁數已是厚厚一疊,她看著餘下所剩無幾的寥寥幾頁,緩緩拾起了紙張的一角。

……2018年5月7日,痛失吾愛,在她彌留之際,口中反覆呢喃著“如有來生”四字,我痛心疾首,惟恨不能以身相替。

……2018年5月9日,讀清遠道人的《牡丹亭》,閱見杜麗娘那句,“如果你呼喚我,我就為你跨生越死,為你而重履入世,我會褰裳涉水,離開冥河。”心有所感,淚盈眼眶,今夜繁星點點,不知君在天上安否。

……2018年5月10日,見宇恒於實驗室觀看一檔形似星光大道的節目,我忍不住上去湊了個熱鬧,發現還真挺好看。可巧,裏面有個選手和路鳴同志同名同姓,性子也有些像,想來她若是見了這個小姑娘,一定喜歡的緊。

……2018年5月18日早,叫上了王國強他們幾位老同事一齊來看星光大道,要我說王國強同志還真是沈不住氣,被授予了個勳章生怕別人不知道,到哪兒都帶著,哼!這枚勳章我十幾年前就得過了,也沒見跟他一樣孔雀開屏似的炫呀!(路鳴:你胡說,你那枚勳章就差游泳的時候沒戴了!)

……2018年5月18日午,桃花釀很好喝,偏偏卻又好多同志品嘗不來,我們等了許久都不見路鳴小同志的身影,同事們甚至還討論起了下次覆活賽給她多投點票的話題,幸好幸好,她還是出現了,並且還做了個有關航天航空發展歷程的演講。

很好,想來將來一定又是一位航天領域的人才。

只是我在信中寫給路鳴的話,這位小同志又為何會知曉?

如果……好罷,我情願是她。

……2018年5月20日,接到了路鳴小同志的電話。她還以為我不知道她的身份,怎麽可能?當今世上,唯一敢脫口而出稱呼我為許儒城的,也唯獨只有她了。

……2018年5月31日,接到了她的電話,知曉她有不順,我卻無法去到她面前安慰她,如今她青春年少,我垂垂老矣,又有何面目再與她相見?

故而只好選擇在紙中寫下了一句話,讓宇恒幫我發出去,自己的身體只有自己知道,我如今已是強弩之末,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在自己新選擇的道路上走得開心些。

路鳴翻頁的手微微停頓,如今繞是她再遲鈍,亦能感覺到老友對自己隱藏了六十多年的情感,更能親身地感知到,在發現如今的她就是真正的路鳴過後,他心中的無奈與糾結。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她至今都以為他們之間的厚障壁是身份地位的不對等,可在他的心中,他們的距離卻是之於春日桃花與冬雪般年歲的遙不可及。

不曾知曉自己心意的、夕日的愛人,有朝一日重返青春,而鏡中的自己卻發已花白,這叫他如何敢與她相認?

路鳴的心中隱隱有些沈重,似乎壓了一塊巨石,叫她喘氣不順,她故作鎮定地翻開了最後一頁,長長的睫毛在眼簾前輕掃。

……醉君自評:吾姓許,名儒城,字醉君,生於1950年,預計猝於2018年。

我的一生,是漫長的一生,也是幸運的一生,自幼生長在軍區大院,我的童年伴隨著書香,16歲前往蘇聯茹科夫斯基空軍工程學院學習飛行器制造專業,後前往加州理工學院進修。

我與飛行器相伴了幾十年,我愛它勝過愛生命,同樣的,它也回饋了我同等的熱愛,至少在我離世之前,有幸見證過了祖國航天事業騰飛的一代。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願翻閱至此的後輩莫要笑話,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把我喜歡的姑娘勸說成了一位不婚主義者。

說來也巧,我是在從蘇聯返回北京的列車上與她相遇的,當時前路有著些許動蕩,我心中不免有些惶惶不安,車廂太悶,我出來透風,不久後卻見到一位姑娘泰然自若地從車廂內出來,神情淡然,我便忍不住問她,“同志,你為什麽不傷心?”

她笑著回答我,“我可以回家了,為什麽要傷心?”

她的笑容如春風拂面,驅散了我心頭的陰霾,從那時起我便暗暗發誓,我此生願一頭紮進這春風裏,永不回頭。

於是我答,“是啊,此心安處是吾鄉。”從那以後,我不再惶恐,我愛我的祖國,只要踏上了這片土地,我就永遠心安。

後來我偷偷地去問與她同座的同學,知曉她將前往麻省理工學院進修,我喜極之下,準備遞給她一張紙條——“同志你好,我叫許儒城,我不久前向上級遞交了前往美國加州理工大學攻讀航空學的申請,且已得到了批準,剛剛從你同學的口中得知,你將去往麻省理工進修航空飛行器工程專業,希望你能準許我屆時去看你。”

寫完之後我又覺得這段文字未免太過大白話,彰顯不出我出色的文學水平,正想重寫,她卻已經下了車,我來不及多想,便將紙條塞進了她提著皮箱的手中,繼而拔腿就跑,再次回頭,只見她在不遠處望著我笑。

在美國的日子十分美好,我興趣廣泛,愛唱歌,也偏愛口琴、手風琴、鋼琴等樂器,故在學校頗受歡迎,游完泳回去取衣服,櫃子裏都是女同志的情書,偶爾還夾雜著幾封男同志寫的,我大感無奈,只好對外宣稱我是一名不婚主義者,情書成堆的情況這才有所好轉。

後來聽聞路鳴同志的父親在為她介紹婚事,我連夜寫信寄給她,苦口婆心地說明不結婚的好處,她在我的勸告之下,竟真的成為了一名不婚主義者,這才有我上面說的,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最近身體不好,常常咳血,宇恒擔心地整夜睡不著,寸步不離地守著我,這孩子很善良很優秀,願他與愛人的婚姻能永修於好,這是我作為老師,對他衷心的祝願。

三年前用積攢許久的退休金買了一臺天文望遠鏡,於幾月前發現了一顆星星,有人發郵件告知我,星星的發現者可以為其命名,我思來想去,最終決定為其賦予“路鳴星”三個字,編號是“L0038”,“L”既是“路”的開頭拼音,也是“lover”的首字母。

年輕時曾寫過一首小詩,“我要找來一顆星星,送給我心愛的姑娘”,如今到了七十歲,這個夢想終於得以實現了。

路鳴同志,我是0038號小行星的駐地面監測員,至今已護航三年,現如今大限將至,還請路鳴同志批準我先行離去,前路漫漫,願君常有繁星相伴。即使在沒有星星的夜晚,也要多想一些快樂的事。

最後,贈與翻閱本人日志的有緣人一句話,“熱愛永不落幕,相愛為時未晚。”

請君勇敢的、無謂地,去追逐心中的理想,與此同時,也不要忘了給心愛的人送上一捧手花。

醉君,2018年5月30日手書

……

路鳴將日記本疊好,重新放回了小皮箱內,那裏還有著一疊書信,無需她打開來看,路鳴也知道那是她曾經與許儒城互通的書信,如今都被整理妥當,乖乖地放置在了這個紅棕色小皮箱裏,看得出來是得了主人細心呵護的。

事到如今,許儒城對她的心思無需多說,但若是讓她形容心中的感覺,她卻也一時說不清。

這麽多年以來,許儒城之於她都是亦師亦友的存在,她天生就是不拘小節的性子,為此也得罪了不少人,若是沒有許儒城替她從中周旋,她保不準如今身在何處。

他無微不至的關心著她,於一個個黑夜裏在她送給他的本子上,記錄下他獨有的心路歷程,再將其原原本本地放回到她贈與的皮箱裏。

幾十年來,她曾經見過這個皮箱無數次,這也就意味著她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將其打開,只要她打開,她就及時能知曉她的心意,可是……可是她偏偏沒有。

“許儒城,你為什麽不早點給我看這些東西呢?還說什麽‘熱愛永不落幕,相愛為時未晚’,那也得你在才行啊。”

路鳴自嘲般的笑了笑,“書呆子,心悅我為什麽不早點說,是怕我罵你麽?”

她自顧自地合上了皮箱的蓋子,將其重新鎖上提了出去,腳步剛踏出實驗室的門,就看到了打完電話回來的秦宇恒。

“師妹你這是?”他指了指路鳴手中的皮箱。

“哦,這個。”路鳴臉不紅心不跳地對秦宇恒說道,“這是老師早就說要送給我的,不然我也不會知道密碼,今天來剛好就把這個順手拿回去。”

“行。”秦宇恒點了點頭,“那我送你回去吧。”

航空航天技術研發中心大樓地處郊區,晚上很難打到車。

“好,那就麻煩師兄了。”路鳴全程都很冷靜,她覺得自己一點兒也不難過,就是有點笑不出來。

秦宇恒開車很穩重,卻又不失速度,在路鳴還在神游之際,二人就已經到達了showyou公寓的宿舍樓下。

“謝謝師兄。”“等等,老師有東西讓我給你。”

路鳴正想解開安全帶下車,卻被秦宇恒叫住,只見他從車輛的儲物處裏拿出了一張a4紙張,上面密密麻麻地列滿了各航天大學的各個專業,書寫者甚至還很細心地為她備註了各專業的歷年分數線極其最低錄取排位。

許儒城不愧是個數據處理高手,路鳴心懷感激的接下了。

“師妹你不要太過傷心,老師在天之靈也肯定不希望你難過。”秦宇恒見路鳴臉色不太好,便決定主動開口勸慰。

路鳴朝著秦宇恒扯了扯嘴角,“師兄放心,我一點兒也不傷心,我……”

路鳴想扯開安全帶下車,卻發現任憑自己怎麽按那個彈簧扣,安全帶都解不出來。

“我……怎麽回事,我解不開這個安全帶!”她的神色頓時變得十分慌張。

“你別急,我來看看。”秦宇恒本想去幫忙,卻被路鳴慌忙地推開。

她的雙頰已經變得通紅,手死死地拽著安全帶,仿佛是想要將其生生扯下來,“我……怎麽會解不開安全帶呢!”

兩滴淚珠順勢從她的眼中奪眶而出,爾後又在座椅上消失不見。

“師兄!師兄我解不開安全帶!”她忽然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臉上都是淚痕,長長的睫毛掛著幾滴晶瑩的淚珠,整個人看起來都處於崩潰的邊緣。

“你冷靜點,師妹。”秦宇恒強制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輕輕地按下了紅色彈簧扣,安全帶就這麽自己開了。

“……我……”路鳴楞住了,眼中的淚水還在幽幽打轉,她卻忽覺自己的嚎啕大哭不過僅僅是因為安全帶解不開。

“對不起……我剛剛有些失控。”她胡亂的抹了把臉上的淚。

秦宇恒十分體貼地從身側遞給了她一包紙巾,“沒關系。”

至親至愛的離去,從來不會讓人立即就感知到悲傷,只會於某一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瞬間,忽覺悲上心頭,等那人再次反應過來之時,只剩枕邊的淚痕作伴。

夜幕已至,為時已晚,路鳴打開了車門,迎著冷風,一步一地朝著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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